這個要求若是放在那個世界不算什麽，卷個袖子而已，以證清白很正常。

可這是保守的古代。

許世聰和重樓已經將袖子卷了起來。

王玉嬌望了莫笑一眼，似是有些得意，也將袖子卷了起來，露出一段雪白的玉臂。

“莫小姐如果不方便，可以不卷，玉嬌還是信得過莫小姐的。”王玉嬌嘴上雖這麽說，話裏的語氣可並非如此，這是以退為進的激將法。一般來說，萬試萬靈。

許世聰望了重樓一眼，意思是說，如果不方便，他可以出面讓一名女子檢查一下莫笑的衣袖，就不用卷起來了。

重樓撇撇嘴聳了聳肩，意思是用不著。

果然，莫笑朝王玉嬌微微一笑，“多謝王小姐好意，只是我正嫌這衣袖太長熱得慌呢，卷起來當真是再好不過了。”

說罷，動手就卷了起來，這一卷幾乎卷到了肩頭。

“哇，這下果然涼快多了呢。”她拍了拍手，似乎挺滿意這個規定的。

王玉嬌見莫笑行事爽快，並沒有預料中的扭捏羞澀，心裏既讚又恨，朝江永心遞了個眼色，意思是趕緊開始。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莫笑輸局的樣子了。

江永心意會，示意身後的夥計。

那夥計便用紅盤裝了四副嶄新的紙牌過來了。

“這裏四副牌，分別請四位驗牌，最後具體用哪一副則由大家擲出的骰子之和決定。”

夥計將四副牌和四只骰子分別交給了桌上的四人。

莫笑拿過紙牌一看這上面的外封是密封的。

其他三人已經驗起牌來了，王玉嬌用的是洗牌法，重樓只是把牌展開在手裏轉了圈，許世聰則將五十二張牌皆拋向了空中，然後手腕在空中如靈蛇般轉了幾下，就將飛向空中的牌盡數收回了手裏，這招不但帥氣，還頗有點翻手收覆水的感覺。

牌剛收回許世聰的手裏，四周就響起了讚嘆聲，一把女聲格外響亮。

“許公子必勝。”

接著又一聲，“莫姐姐必勝。”這次是個奶聲奶氣的聲音。

莫笑立即樂了，往聲音來處看去，呵呵，可不就是他們三個麽。

她和重樓因為都是今天賭局的參與者，不方便帶著俊生，所以她早早就讓趙秀麗和李梓桑去接俊生了。

此時坐在那邊最前排的貴賓位，手裏還揮舞著一條小絲巾的可不正是趙秀麗，趙小姐麽，而坐在她旁邊的是俊生，俊生的旁邊則是一聲不吭卻盯著許世聰看的李梓桑，看來，他還沒放棄對許家公子的追查呢。

看到莫笑看過來，趙秀麗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莫笑和許世聰的交易她已經知道了，所以，這聲必勝既是替許世聰加油，也是為莫笑加油。

俊生當然也看著莫笑，眼裏滿滿地仰慕之意，因為這場面要是換成他，早被臺下面黑壓壓的人頭嚇得不能動彈了。他的莫姐姐就是厲害，只可惜老爹腿傷還沒好不能一起過來看。

李梓桑也望了過來，但他似乎並不知道這裏面的緣由，捏了個拳頭給莫笑打氣。

四人一起拋出了手裏的骰子，王玉嬌和許世聰拋的都是六，重樓的是一，莫笑則拋了個三。

荷官江永心一邊彎腰收骰子一邊朝莫笑看過來了，那眼裏盡是不屑。

對於不屑的目光，莫笑見得也不少了，經驗是，這樣不知道遮掩自己眼裏不屑的人通常最後的下場都不好，嗯，或者說很慘。

她朝正看過來的江永心微微一笑，意思是祝你好運。

但江永心不是重樓，並不能懂她笑裏的意思，見莫笑突然朝他一笑，還以為是求饒的笑，眼裏的不屑意味更深了。

孺子不可教也，算了，莫笑搖頭，決定收回剛才那句祝你好運的話。

因為點數之和是十六，按之前的定下的說法，用的是許世聰手上的牌。

江永心把許世聰面前的牌拿了過來，另有三個夥計將其他三人面前的牌收走。

莫笑已經看過重樓洗牌的技巧了，所以當她看到江永心洗牌時已經沒什麽驚喜，但四周的看客卻大多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神技，紛紛讚嘆不已。

西牛牌在北玄因並不常見，為了讓眾人看得明白，江永心還特意講解了一下賭法。

看著四周的人躍躍欲試的樣子，王玉嬌很是滿意。

因為她心裏已經有了打算，這次賭局一結束，她就在十三家賭坊開展新的項目，就是這西牛牌。所以，今天這場面搞得越大，越是多人知曉越好。新項目一旦開起來，賭徒們一定聞風而至，她王家的賭坊在三陽縣又將是站在了領頭羊的位置，同時，因為莫家小姐踢館造成的小小損失，也會很快加倍地賺回來。

江永心洗完了牌將牌放進一個兩面開口的匣子裏，上面和前面。又向眾人攤開雙手正反面，意思是他並沒有從中偷牌。

第一輪是派底牌，由荷官按牌的順序盲派，牌面朝下發給場中的四人，也就是牌面除了自己能看，連荷官也不知道。

剛才抽牌是由許世聰那邊，所以派牌取的是反方向，由重樓先派。

重樓收到牌壓在自己手下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連莫笑也看不出來是驚是喜。

第一張牌底牌的確不能說明什麽，有太多的可能性。

江永心將第二張牌派給了莫笑。

莫笑迫不及待地就抓起來要看，抓起來才想起四周可有無數雙眼睛呢，搞不好裏面就有王玉嬌的眼線，她就將牌捂在兩只手心裏，小心地錯開了一點位置慢慢挪開看。

看到了！但，莫笑心裏一涼，她的運氣看來在穿越重生就已經用完了，果然沒有什麽驚喜，是一個紅心二。

雖然她安慰自己才一張牌而已，就算是二，這種玩法裏單牌點數最小的二，但也不是沒有贏面。

不過，二，真不是一個讓喜歡的數字，莫笑扁扁嘴，依然將牌面朝下放回桌上。

王玉嬌和許世聰的面前也各派了一張，兩人都拿起來看了，同樣是一張面具臉，看不出驚或喜。

莫笑單手撐著腮，撇了撇嘴，個個都這樣，好沒意思。

她想想，其實這場賭局，她就是來湊個數兒的，人家許世聰都說了有把握必贏了，她只需要配合著說跟還是不跟就好。真正緊張的應該是王玉嬌才對。

想到這，她便輕松多了，一雙眼睛也滴溜溜地四處看，先看了看場邊的眾人，雖然男女老少都有，人頭挨著人頭地黑壓壓的一片，但個個的嘴巴像是被縫住了似的，楞是沒發生出一點聲響，一雙雙眼睛都盯著賭桌這邊看過來。

這麽大的賭註，說百年難得一見都是謙虛的，也不怪得大家都這麽緊張激動了。

莫笑四處亂看的時候，江永心開始派第二輪牌了，依舊從重樓開始，這次還是按次序派，不過派的是明牌。

江永心先用食指將牌劃出木盒，到了桌子中間裏翻開牌面再推到賭家的面前。

重樓是一張紅心十，他只看了一眼，便將紅心十壓在了底牌上方。

莫笑在心裏暗暗猜，也許重樓一早猜到了自己將要收到的牌了吧。

她知道場上的五人，除她之外包括荷官的江永心都是記牌高手，至於他們能不能從剛才江永心的反覆洗牌中百分百的準確率算出五十二張牌的順序並記下來，她不清楚，但她自己，呵呵，是百分百一張沒記住的。

莫笑盯著江永心的手不敢眨眼。雖然不緊張輸贏，但她還是緊張這個過程的，輸也不要輸得太難看嘛。

這次會是什麽，嘿嘿，也許是張最大的a也不一定。她美美地想。

江永心的手指往最上面那張牌輕輕一撥，一張牌正面朝下滑到了桌子正中。

一邊看著江永心翻牌，莫笑一邊祈禱，來張大的，來張大的。

牌面翻開了，居然是方塊五，牌面的確是比剛才的紅心二大了那麽一丟丟，但大這麽一丟丟還不如不大呢，換作還是張二還至少能成對兒，現在一張二和一張五，啥都不是，這場賭局敗局已現。

還好，她一開始就做好了輸的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可以輸得這麽慘烈就是了。

江永心已經將第三張牌發出去了，莫笑轉頭看過去，這一看就無法淡定了。

王玉嬌居然是一張梅花a。

一張她剛才一直在祈禱著給自己的a。

omg，那會兒是不是神仙打盹兒了，明明是她要的，閃了個神就給了隔壁。

這是什麽節奏，紅心十，方塊五，梅花a。莫笑只覺得自己剛剛才放松下來的那顆心又提了起來，她緊張地朝許世聰的牌看過去，黑桃k。

媽呀，還好，只小一點點，莫笑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臟跳得像跑完百米後的。

“王小姐的牌面最大，王小姐請先說話。”江永心喊了起來。

這種賭法就是比大小，單張的時候比單張牌面的大小，a為最大，然後是kqj10一直數到2，也就是說，王玉嬌目前的牌面最大，而莫笑的最小。

“一千。”王玉嬌淡淡地道，並將桌面的籌碼隨手扔了一個出去。

江永心又望向許世聰。

“我跟，跟玉嬌表妹的一千。”許世聰也拋出了一個籌碼。

跟就是繼續賭下去的意思，如果覺得自己的牌面不夠大，也可以選擇不跟，而不跟的結果是保留了沒拋出去的籌碼，但同時也意味著退出本次的勝者之爭，也就是將最大的賭註拱手於人。

“我也跟。”重樓同樣拋出了一個。

莫笑皺著眉頭看了看自己的方塊五，還有牌面壓在桌面的底牌二，不是對兒，不挨邊兒，還真是爛牌中的爛牌。

“莫小姐不會是不敢跟了吧？這才兩張牌就怯了？我看賭博真的不適合莫小姐你，還是抱著九千兩銀子回去醫館好好幫人摸脈看病吧。”王玉嬌這話裏的語氣可不溫柔。

莫笑卻似乎沒聽出來話裏的譏諷味兒，反倒真是抿嘴仔細想了起來，然後點點頭道：“嗯，這牌不利好，跟下去也是虧呀。”

“啊？”桌上四人還沒反應，這四周的看客先著急上火了，都啊啊啊地叫起來。

“莫小姐不跟可就是自動放棄這次賭局了呀。”

“莫小姐不能不跟呀。”

“想想你的賭註，想想。”有人甚至激動到大叫著要沖出去，可惜沖不出黑衣人的人工圍欄。

四周的看客中只有趙秀麗三人沒有說話，一個是知道內幕，一個是完全相信，一個是對錢財根本不放在心上。

莫笑又望了望重樓，見他正朝著自己瞪眼，好吧，明白了，自己的小算盤看來打不響了。

她聳聳肩，極不情願地從桌邊拿起一塊籌碼拋了出去。

“既然大家都讓我跟，我就跟吧。”說完鼓著腮看向重樓，意思是，你看，一千兩打水漂了吧，反正都是輸，幹嘛非得往裏填銀子呢。

重樓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警告意味明顯，現在就為了省九千裏銀子，豈不是很容易暴露了許世聰？

莫笑努了努嘴，好吧，反正九千裏也不是自己出的，填就填唄。

四周的其他人看到莫笑拋出籌碼，終於松了口氣。全場響起一片掌聲，所有人都大聲為莫笑叫好。

莫笑心知肚明，這些人哪裏是為她好呀，就是怕她放棄了，這熱鬧就少了。

唉，明知道這是一場必輸的賭局，還要親手把九千兩的銀子往裏扔，還真的舍不得啊，雖然這銀子不是自己出的，但許世聰說了銀子給了她就由她自由支配的呀，要是現在棄賭，九千兩可就省下來了。

九千兩呀，莫笑心裏默默地算著賬，能買兩間上好的店鋪，或者能買一家比周家還要大的宅子，又或者什麽都不做，存進永豐錢莊生著利息也好呀。

可惜，就剛才，已經讓她扔出去一千兩了。

望著手邊只剩下八個的籌碼，她突然想，如果換成面值更小點的籌碼不知道行不行？

莫笑剛這麽一想，就聽到重樓在身邊小聲說話了。

“是誰說要撐著莫家醫館的顏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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